柏红秀

人越是成长，越怀念童年岁月。记得当红彤彤的太阳从东方渐升时，草木上的露水格外地晶莹透亮。草窝里的鸡儿、屋檐下的狗儿们以及枝头林中的鸟儿们纷纷惊醒，世界立马欢腾起来。伴随着鸡鸣、狗吠和鸟叫，大人们也纷纷起床，开启了既平常却充实的一天。

天刚亮，母亲就出门去了，不是去稻田里打农药，就是去那里除杂草。薄薄的几亩地，承载了母亲对生活的全部愿望，地里既有她养家糊口的粮食，也有送孩子们读书的收入。因为是怀揣着希望劳作的，所以母亲去时欢快，归时舒心。劳动的累，在母亲那里压根儿是看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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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的和谐常表现为家人行事的默契。当母亲肩扛锄头出门劳作时，父亲也早早起床。他也是一刻都不会闲着。在出门办事前，他要把家门口的大路打扫干净。农村人有农村人的讲究。在农人们看来，各家门前的路，其实就是各家的“门面”。父亲特别喜欢音乐。他会一边劳动，一边把收音机或录音机的音量调到最大。把里里外外的路扫干净以后，父亲就开始弄早饭，然后再把家里换洗的衣服给泡到盆里。

这一切都做好以后，我们几个孩子也都醒了。此时母亲已从田里劳作回来。一家人齐整整地聚在一起开吃早饭。这时，大姐会端上刚腌的黄瓜，二姐盛上凉下来的米粥，哥哥则会飞快地跑到屋里拿筷子。已经劳作好长时间的父母，这才有空安稳坐下来，吹着晨风，喝点凉粥。

早餐过后，父亲换一身干净的衬衫出门处理各种事务。母亲还会趁着太阳不太毒时，在家前屋后自留地里再忙碌一番。孩子们也不会闲着。早饭过后，姐姐哥哥们上班的上班、学习的学习。我会在走廊的阴凉处做暑假作业。那时的暑假作业极少，看到家人们都在各自忙碌着，我自然也是不好意思懈怠的，会从书橱里找些闲书来看。其实，当时的农村并不缺少书，我常会在家里翻到些中外经典名著，《桃花扇》之类的古典作品都是在儿时就读到的。

眼看快到中午了，我早早放下手上的书本，与同样在上学的哥哥一起忙起了午饭。当时农村人饭桌上的菜谱家家都差不多。有时候，母亲会花上块把钱，从小贩那买两块豆腐或几张百叶，美其名曰改善伙食，然后就着家里菜地里长的丝瓜、毛豆、青椒、茄子等，弄出三四道分量大的菜，再弄上一大盆汤。中饭和晚饭就这样应付过去了。

儿时不知生活愁滋味！因为还是长身体的孩子，我们兄妹几个都特别希望能吃到肉。但家里只有来了贵宾才会去集上买肉。那时没有电话，更没有手机，走亲访友都是“不请自来”的。母亲是重情重礼的人，她最怕的就是对至亲们招待不周，所以会依着自己的预判提前买点肉。

母亲一直将喜鹊视为吉祥物，一旦发现前一天的黄昏或是当天的清晨门前树上有喜鹊在飞，便认为会有客人到，会提前备些肉放在家里。因为总会有猜中的时候，所以对于自己的这种预判方式就有信心了。那时，我们兄妹并不完全知晓家里经济的困顿，都特别期待门前的大树上常有喜鹊飞来。

因为肉特别贵，所以我们几个孩子当时最爱思考的生活问题是如何能将肉做成分量够足的一道菜。通常，我们会蹦蹦跳跳地跑到门前菜地里摘些毛豆回来。毛豆炒肉丝是我们的最爱。

当时的乡村，家家户户都是紧挨着的。哪家要是来了客人，炒个肉丝儿煮条鱼什么的，香味仿佛能飘到十里之外。闻到香味的美邻们会热情地隔着老远高声询问：“家里来了啥贵客啊？”吃肉的日子，父亲往往会热情地邀上邻里一起来喝酒。母亲则会拿出一两只碗，将炒好的肉盛点端给邻居家。

在我童年的日子里，无论桌上有没有大鱼大肉，围桌而坐的大人们都是谈笑风生的，孩子们也总是吃得开开心心，“忧愁”这个词汇，根本就没有空子钻进来。

作者简介:

文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和南京师范大学双博士后,扬州大学新闻与传媒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持国家课题2项、省部级课题5项,撰写专著教材7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