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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坚

时光倏忽许多年，经历过生命中的所谓华丽转身，看似功成名就已入中年的我，最怀念的还是青年流浪时的种种艰难况味，那种自觉的吃苦和接受磨难，那种在磨难中怀有希望之灯和向上激情的打工和摊贩生涯，虽然身为草根，底层的泥土却是最丰沃最温暖的存在，我忘不了我那些江湖兄弟和姐妹，我们抱团取暖，我们相互亲爱，我们不离不弃，我们团结得像一个大家庭，我们都有切实而纯朴的理想，一心一意地共同走向心中的光荣和幸福。

在邵庄，我这个做小生意的后来者，居然租住的小屋是最好的，每月房租50元，而且暂时是一个人住，简直有些奢侈。春生、俊斌和陈勇都住在房东老张家的大杂院里：俊斌的出租屋只有不到8平米，却是夫妻和3岁的女儿同住；春生夫妇住的其实是在张家厨房西墙上生硬接上的一个小披间；最寒碜的是陈勇，他和交往时间不长的泰州女友小娟子住在张家平顶厨房（楼上是金鱼池）水泥楼梯下的孔洞里，那是乡下人放农具、杂物甚至作为鸡窝的所在，只有4个平米左右，进入都要撅着屁股爬进爬出。底层的草根人群，只要心中有希望、有爱，看得见通过努力能够触摸得到的前途，那无论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都能够心安理得，并甘之如饴。

经常地，如果哪位这天生意做得比较好，那收摊回家时就会顺路多买些生菜熟菜，回来喊上众人打上一次“牙祭”。几人当中，春生是最活泼的，虽然小学都没毕业，但爱文艺，特别爱唱淮剧，唱流行歌曲，我至今还记得有次收摊回来，我从北面的备战桥下坡，看见他远远地从南面的双虹桥冲下来，自行车龙头上挂着一条有四五斤重的大花鲢，高唱着张真的“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看见我叫道：“坚哥，晚上到这边喝酒！”我说“好咧”，立即拐弯到小商店拎上几瓶“扬州白”。我们都年轻，血气旺盛，酒量很大，一瓶酒倒两土碗，捧在手上几大口就喝下去了。有时房东老张被我们的欢乐感染，也加入我们的吃喝。那时的人们比现在淳朴得多，房东和房客之间真的是亲密！

逢到阴天下雨不能出摊，我们有时候勾肩搭背到文化路那边的江苏农学院浴室去洗澡。农学院浴室是对外面开放的，但学生有学生的堂口，社会上的人有另外的堂口，档次也高一些。扬州人爱洗澡，所谓“水包皮”，上浴室并非纯粹为了除垢，而是一种享受。在浴室里我们喝茶分烟，高谈阔论，极是潇洒，现在想来那里面确实有一些在外人面前显摆“人生得意”的虚荣成分，可笑又可爱。我爱到浴室泡澡的习惯就是从农学院开始逐步养成的。

女人和孩子永远是我们的生活动力。女人是我们的大后方，是定心石，她们安排着家庭，鼓励我们奋斗，纵容我们的无忌和快乐；孩子的成长则是我们的责任。栉风沐雨，身处蜗居，我们心存高远，经常不厌其烦地设计和讨论家庭发展。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想我爱人早早赴扬，携手打拼出一个美好的甚至高级的未来！

作者简介：

中国作协会员，著名畅销书作家。著有长篇小说《元红》《青果》《黄花》《爱是心中的蔷薇》《火苗》《运河逐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