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文艺编辑李淳(淳子)登上扬州讲坛,起底张爱玲的《红楼梦》基因。
张爱玲的作品雅俗共赏,受弗洛伊德、欧美文学、中国明清小说影响,浑然天成,自觉形成独特的风格,即饮食男女、大城小事,始于华丽、止于苍凉,不动声色写尽人性之幽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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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的传奇,由三大配方构成。第一大配方是家族基因的唯一性,她出生于簪缨之家,世袭贵族。第二个配方是她所受的中西精英教育。第三大配方是近乎于病态的文学才情。
中篇小说《金锁记》
缩小版的家族《红楼梦》
有人说,从张爱玲的中篇小说《金锁记》中能够看到《红楼梦》。比如曹七巧的出场,看完后就觉得是《红楼梦》中王熙凤“复活”,无论是在语言风格还是情节设置上,都有王熙凤的影子。
中篇小说《金锁记》,是缩小版的家族《红楼梦》,取材自李鸿章孙子李国煦的生活历史;曹七巧的原型,是张爱玲的“三妈妈”。让张爱玲的弟弟看到书中对曹七巧过生日从楼梯上走下来时衣服、神态、声音的描述,仿佛看到小时候“三妈妈”过生日时的情形。
在情节上,曹七巧和她的小叔子姜季泽有一段缠绵,这与《红楼梦》中王熙凤和贾瑞之间的情节相似。不过,也有不同。《金锁记》中,曹七巧的丈夫过世之后,她得到了大笔的财产,姜季泽来到她的家中,曹七巧拿起一把扇子,遮住半边脸,从扇骨缝中偷偷观察姜季泽。如此文雅的细节,来自于哪里?就来自于“中国最后的皇后”婉容,据说婉容但凡接见重要来宾,就是要带一把扇子,半遮面,默默观察,不动声色。
后来,曹七巧成为了一个歹毒的女人。如果一路这样歹毒,读者就会一路对她恨下去,在《红楼梦》里,王熙凤忏悔了,那么在《金锁记》里,张爱玲是如何替一个疯女人忏悔的呢?小说最后一节这样描写:9月,月亮高高地挂在夜空,曹七巧摸到一个手镯,“她摸索着腕上的翠玉镯子,徐徐将那镯子顺着骨瘦如柴的手臂往上推,一直推到腋下。她自己也不能相信她年轻的时候有过滚圆的胳膊。就连出了嫁之后几年,镯子里也只塞得进一条洋绉手帕……”这个镯子,表达了曹七巧对自己人生的回望,她意识到身边的人都恨她,意识到自己成为了一个疯狂的女人了。写到这里,我们对曹七巧升腾起一种怜悯,这是张爱玲赋予的。
“红迷”张爱玲
多部作品融入了红楼笔法
张爱玲说人生有三恨:海棠无香、鲥鱼有刺、红楼未完。
1967年,张爱玲的丈夫赖雅于哈佛大学病逝。当时的生活已经十分拮据,家里除了报税单就是一部《红楼梦》。之后,张爱玲在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遇见著名汉学家韩南,燃起了对于《红楼梦》的热爱,花费十年时间,完成了《红楼梦魇》。
因为张爱玲太喜欢《红楼梦》了,在她的作品中也有许多红楼笔法。
《倾城之恋》的原型来自母亲在香港浅水湾的朋友,小说讲述了旧派大家之女白流苏与留学海外的新派公子范柳原,从最初并无交集到因香港沦陷而造就了姻缘的故事。范柳原的形象是俄国文学里“多余人”,既非孔雀,又非乌鸦;白流苏则是“结婚员”,她的目的就是嫁一个男人。两个人谈情说爱的各种桥段,就像英国女作家简·奥斯汀《理智与情感》中的那样。书中,战争发生了,白流苏和范柳原在断壁残垣下相遇了,他们突然醒悟,活着就是他们最大的愿望。张爱玲一而再再而三地解构爱情,我们心中又升腾起一股苍凉。
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张爱玲在塑造红玫瑰和白玫瑰时,借用了《红楼梦》中用花语塑造性格的手法,比如薛宝钗从娘胎里就带一股热毒病,要吃“冷香丸”,“冷香丸是将白牡丹花、白荷花、白芙蓉花、白梅花花蕊各十二两研磨,并用同年雨水节令的雨、白露节令的露、霜降节令的霜、小雪节令的雪各十二钱加蜂蜜、白糖等调和。”怎一个“冷”字了得!曹雪芹用花语的方式,迅速塑造出了一个人物。
小说《第一炉香》,来自上海的女高中生葛薇龙为留在香港念书,决定投靠姑妈——有钱的梁太太。小说的一开始对于场景的描写,就与《红楼梦》中参差对照的写法如出一辙。张爱玲在描写葛薇龙投靠姑妈时,描写花、房子、进屋、看到姑妈,她写姑妈“一手挽住了时代的巨轮,在她自己的小天地里,留住了满清末年的淫逸空气,关起门来做小型慈禧太后。”《红楼梦》中刘姥姥进大观园和元妃省亲时,便是对于诸多细节进行了无限的描述,为什么,为的就是映衬以后的衰败与苍凉。
记者 王鑫 林倩雯 文/图